原谅光

当然是选择原谅光啊

囤放摸鱼和一些资料整理考据,以及碎碎念。

《似是故人来》

“这就是终章了。”

绿光°:





“昨天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醒来后却完全不记得了,有点小遗憾。生活中也经常会有类似的事情,珍贵的东西不知不觉地就失去了,但我们不能一味地沉浸于过去,前方还有新的一天!早安喵喵喵!”
他听见火车尖厉的鸣笛声,海浪般由远及近地推进,耳边仿佛有人贴着窃窃私语,他却分辨不清,巨大的噪声淹没了一切。一些模糊的声色飞速闪过,像走马灯,蝴蝶彩色翻飞,火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忽地又卷入到沉重的呼啸声中去。碎了,碎了……肖闽辉感觉脚下一沉,吓得拼命挣扎着不让自己陷下去,于是万籁归寂,一个激灵睁开眼是雪白的天花板。
这天肖闽辉从梦中醒来,觉得分外疲惫,怅然若失。他试图去回忆梦里的种种,然而惟一留下印象的只有最后那个意味不明的结尾。他在床上直挺挺地躺了一会儿,待到神志终于清醒过来明白消失的画面并不会重新在天花板上浮现时,他坐起来捞过手机发了条微博。一个瞬间就被遗忘的梦,他没有理由去为此破坏早晨应有的好心情。
突然有人咚咚敲门:“梦泪,外面有你的包裹。”


退役数年过张宇辰又回了成都,是为举办婚礼而来,直接到成都办总比喊一大堆人兴师动众地跑去他沈阳老家来的方便,何况现在还没到休赛期。搭出租去酒店的路上肖闽辉窝在后座玩手机,百无聊赖间他想起那天做的梦,说来也不过是不久前的事,某个普普通通、有些压抑却又难得轻松的早晨。前一天他输了保级赛,于他而言他的职业路在此结束:这是梦泪的最后一个赛季。事先和粉丝打过招呼,自己也到了该退役的年纪,肖闽辉很淡然,粉丝纵然不舍也只能跟着看淡。陌生的包裹就在这时送到手里,仿佛是刻意压着时针的步子算好了一切,一直安静等待着这一天到来似的。
一个手臂长短的细包裹,里面约莫是什么卷筒状的东西。他拆开一看却愣了,是一张铜版纸打印的画,边角压得皱皱巴巴。
这张画现在就装在他一并提来的纸袋子里,重新卷成筒拿橡皮筋捆好,同一个他多年前买来的保温杯放在一起。画也很有些年头了,画上赫然是他跟张宇辰还有彭文三个人,穿着他们还在一起时的某套白色AG队服,一旁是各自的签名。看到签名时他才想起这张画,第三赛季末他们依次在上面签了名,之后便被俱乐部拿去送给了那位粉丝做礼物。他觉得画的挺可爱,这是他唯一一次跟张宇辰彭文单独一起签名。他喜欢它。
他把这画带了来去参加张宇辰的婚礼。
出神的时间里酒店已经近在眼前,隔着窗玻璃就能看见酒店门口滚动的荧屏,新郎:张宇辰。肖闽辉把这三个字在舌尖上无声地过了一遍,那人的真名全联盟无人不晓,喊的人却没几个。他退役后甚少被公开提起,私下里有选手说到张宇辰,也依然是老帅老帅地叫,包括肖闽辉——尽管这两个字也甚少出现在他口中。老帅其人变得若有若无,在役时两人都忙基本不联系,退役后张宇辰是闲了,肖闽辉却还要继续训练,念着这个张宇辰也很少找他,摊上春节才有机会一起打几盘游戏。至于人,几年来一面都没见过。
他一眼瞧见张宇辰,还戴着黑框眼镜,穿一身很难称得上得体的白西装,胸口别朵玫瑰花。肖闽辉有点想笑,他走过去问他:“哇,你这是……”
“就问你帅不帅,显不显瘦。”张宇辰笑了笑,直接把他往厅堂里推了,“你先进去,怕没好位置。一会儿有空来找你,还有不准给红包。”
肖闽辉前脚刚进去,后脚就想起来他跟张宇辰连个招呼都没打。他和张宇辰有一种奇怪的熟络,他们对彼此的现状不太了解,可当他站到张宇辰面前时,肖闽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特殊的人;张宇辰于他也是如此。他一和张宇辰讲话,心里立刻隐约涌现出奇怪的不真实感,仿佛被一个漩涡吸着,往时光的源头溯洄。
想来许是往事太过刻骨铭心。肖闽辉在一排排的圆桌间随意转了转,碰见许多还在役的老选手,居然还有不少久未逢面同样退役了的旧识——意料之外,在张宇辰的婚礼上相见却又是情理之中。他想不出张宇辰是请了多少人,更准确来说是想不到张宇辰竟然会请这些人,像是把过去那个联盟生生从尘封的回忆里拽出来似的,是张宇辰职业生涯的复制品。肖闽辉不由得独自微笑起来,他更加笃信今天他来了一个正确的地方,将做一件正确的事。
大抵是退役在即的感伤心理作祟,近来他常常容易陷入回忆,想得最多的是AG超玩会。论这支队伍有什么特别的成绩,他说不上来;联盟发展时间长了,两亚三亚的队伍也非凤毛麟角。他想:怎么说也算是无可替代……不这么说,他对不起自己。他从那儿走出来,超玩会就成了故乡,往后无论辗转过多少队伍,始终也只像职业路途上某个暂时停靠的站点。那么终点又是什么?某支配置一流的强队?梦寐以求的银龙杯?
他果然找到彭文,招呼着过来这边坐下,聊了一会儿眼看着人也差不多到齐了。不同于一般酒店包办的婚礼,主持人直接由张宇辰自己担任。音响里一直放着的流行歌曲戛然而止,那人举着话筒走上台前,新娘没有跟着,他一个人,就像在录节目做采访。肖闽辉好歹是听了他话抢了个靠前的位置,跟彭文坐一块儿,从桌前扭过身子去看张宇辰。他没看出来这白西装有多显瘦,生平第一次细细去打量张宇辰的外貌,只觉得肯定没化妆,眼睛下面依然有一块是肿的,不像退役了几年的样子。五官仿佛有点细微的变化,再和记忆里的老帅比对又说不上是哪儿有区别。肖闽辉想:他老了。
其实他分明还年轻着,然而毕竟是已经奔三的人,怎么都不是当年二十出头的模样。他只是不再年少。肖闽辉同他有牵连恰好就是在那一段岁月,张宇辰二十一岁,打职业有三四个月,爱穿蓝色和白色的T恤衫,比后来苗条有三十斤。张宇辰和他一起去超市,张宇辰说要九十度鞠躬,张宇辰凌晨五六点了还不回寝室。张宇辰和他们一同走在沉寂的下台通道里,在他前面一个,喧嚣的欢呼恍若隔世,张宇辰没有回过头去看。
肖闽辉那时十八,还要过几个月才满十九。他过去的人生糟糕而浑噩,打职业这件事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当机会摆在面前时,他几乎是直接就决定要踏上这条峥嵘的道路。冠军这东西,打游戏必须得追逐这个,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冠军有多渴望,只觉得迷茫了太久,该有个什么来自我证明一下。进了职业圈仍是失意,至少却有目标,冠军更成了心头执念,愈久愈沉。
他想张宇辰肯定也是这样,此前的生活处处碰壁,最后放弃妥协试图在游戏上证明自己。张宇辰说:那我们要拿个冠军回来,打职业不就图冠军吗。他蹲在厨房的地上忙活,回一句那当然啊。头顶咔嚓一声,张宇辰给他拍了张照,他说:你干吗,有啥好拍。张宇辰说:你是大厨啊,大厨梦泪,我们全队改善伙食就指望你了。
他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张宇辰,二十来岁,和现在这个看起来就是不一样。肖闽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张宇辰老了,他想或许是自己老了,一下也看出张宇辰的老来。他是一个没有完成梦想的人,在最好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上,俨然就仿佛已经历尽沧桑了。
他看着张宇辰,忽然懂了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
他们曾一同站在那个常人不可触及的赛台上,聚光灯一齐打过来,光华万丈。现在张宇辰穿着显然是租来的白西装,牵过新娘的手为她戴上戒指,两人拥吻,全场突然间掌声如雷,如同在祝贺他取得了一场比赛的胜利。肖闽辉恍惚,手掌拍得发麻,然后拍了张照片发给女朋友。好像也有点像结婚了,他不无羡慕地想。
张宇辰敬酒敬到他这桌,肖闽辉说:“等下有礼物给你。”
“还有礼物?啥礼物?”
“你看就知道了。”肖闽辉笑道。张宇辰很了解似的,说OKOK正好还要找你,杯子已经冲他举过来了。他一看杯里果然是可乐,说:“没诚意。”举起自己的橙汁和他碰了下,又说:“祝你幸福。”


张宇辰当真来找他,说:“到外面说去。”
肖闽辉跟着走出大门,婚礼流程早已走完,现下其他人都忙着叙旧了。他俩也算是叙旧吧?离了人群单独待一块儿,他眼前又闪过那个AG超玩会的老帅来。从后者转会那天起直到现在,他对张宇辰的印象有一大块空白,纵然往后那人表现如何亮眼,他试图把彼此联系起来时想的也尽是些同队时的事。后来在场上他们有多许多次对峙,却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样,仿佛他们是庞贝城定格的的人形,忽地被漫天灰尘掩埋,时间在他们之间凝固了,超玩会的两人停滞不前。
他有太久没和张宇辰本人接触,想客套点什么觉得听着奇怪,沉默着面对对方又有种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胆怯。他想还是说话好,于是亮出那个纸袋:“啊,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他紧紧盯着张宇辰的动作,看着后者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接过去,然后掏出里面的保温杯,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闽辉说:“你记不记得,16年总决赛那天Vv肚子疼。后来我就买了俩杯子,一个给他了,还有一个准备给你的。”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打算下赛季得了冠军给你做礼物来着。”
张宇辰的笑容一下淡了些,似乎是被拉回了那时的悲伤里。但毕竟是很久远的记忆,曾经鲜血淋漓的创口,时过多年也只剩一条疤痕以证明存在过。因而他神色的异常转瞬即逝,继而被由衷的欣慰取而代之:“幸好最后还是送到手上了,亏你居然还记得。”
肖闽辉说:“舍不得扔,也舍不得自己用,每次看到都想起来。”
张宇辰又去拿那副画,展开的瞬间,他愣住了。
“怎么还有这种东西……这什么时候的来着,看衣服是17年秋天的?”
“嗯,前几天不知道谁寄给我的。”肖闽辉笑笑,“我觉得你会喜欢。”
张宇辰不语,只是自个儿盯着画看。肖闽辉有点忐忑:“怎么样,你喜欢吗?”
“啊,”张宇辰抬起头,“当然,我喜欢的不得了……看到这几个签名,就想到很多以前的事。”
他突然才想起来似的,说:“我打算喊Vv他们出来的,拍个合照,好久没合照过了。我说要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
说着,他用力抱了肖闽辉一下。肖闽辉伸手去搂住他,条件反射似的想:这时候该说加油。话到喉咙口,出来却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瘦过,你减减肥吧。”


正式退役后肖闽辉还是特意发了条微博,朋友们的祝福在评论区排成长条,一个个早把话准备好了似的。他往下看过去,张宇辰的也赫然在目:归来仍是少年,新的生活,新的梦想,加油,与君同行。
他不由得慢慢勾起嘴角,一时间想到很多话去回复,最终却只是点了一个赞,回道:嗯,共勉。
哪里还能再是少年,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热血耗尽了,眼泪流干了,只有在面对对方时,才忽地又变回最年轻的模样。他想起他离梦想最近的时候,人坐在化妆间里心却神游天外,手握在冰冷的椅子扶手上,掌心渗了一层薄汗。上场前张宇辰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朝着一个虚空的方向,于是他们依次把手叠上去,在他面前围成一个圈。三,二,一,加油!肖闽辉记得自己喊得很大声,末了一抬头对上张宇辰的眼神,镜片后原本深邃的一对黑眼珠一下变得很薄很浅,透出像要燃烧起来的渴望。这是二十二岁的张宇辰,少年老成却怀着自相矛盾的倔强,温厚的外表下隐藏着硬过许多人的棱角。冠军的荣耀挂在头顶很大很亮,近在咫尺的距离只要踮起脚便触手可及,张宇辰仰起头来,说:我和梦泪不会让你们失望。他这一生就数这时是最自信最单纯,然后是失败,再一次努力,再一次失败,再一次努力,循环往复,拼命相互扶持。肖闽辉看到他,同时看到自己。他想:老来有一天,我还会想起年轻时的事,还会想起他。
他们是彼此最初的梦想。
张宇辰忽然发来了一条微信,记录显示他的上一条消息已经是大半年以前。他说:恭喜退役。
他又说: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我觉得你是真的并没有很伤心,不像之前,微博上都是装的。
肖闽辉说:习惯了,伤心不起来。虽然遗憾,但是已经知足,至少我来过,努力过,疯狂过这些年。我对得起自己。
张宇辰说:怕你还想回到过去,毕竟是真的再没机会了。
肖闽辉说:想回去又怎样,想拿冠军又怎样。总得看开点,找个理由说服自己。最终还不是要走进新的生活。
张宇辰说:打算完成写小说的梦想?
肖闽辉说:大概吧,谁知道呢?说不定干别的,走一步算一步。
屏幕另一边,张宇辰哧哧地笑。他说:兄弟加油,有空一起打游戏。
肖闽辉正想回他,接着又一条消息框跳出来:社会险恶,不忘初心,相信自己。肖闽辉见了只是笑,张宇辰特地挑这个时候来想起他,终归他们还是相互了解。
当天晚上,肖闽辉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他十八,从大专辍了学,孑然一身地奔去了职业路。他看到那辆火车,却是安静地开过来,没有尖利的鸣叫也没有使人眩晕的彩色画面,无声无息地带起大风掀乱他的头发。他要去哪儿?肖闽辉大脑一片空白,费了一会儿神才想起他正在开往成都的火车上,去他的新队伍,去超玩会。
他走上成都的街道,为了找那个地址转了好几次车。他总觉着这一切都很熟悉——看眼前这扇门,在哪儿见过似的,门上的什么花纹,掉了漆的斑驳裂痕。这便是那个他遗忘的梦,他是十八岁的少年,前路一场职业生涯,心里空空荡荡,从头过起。推了门进去一些陌生人坐着,靠门口一个人正瞧着他,圆脸上架一副黑框眼镜,对面不识,似是故人来。
他说:你来了,我们在等你呢。

Fin.


愿你们前途无阻,愿你们实现梦想。愿你们走出半生,归来不再迷惘。
愿你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愿你们多年后想起的是共同拼搏无悔的时光。

愿他们给你留下的是青春美好的回忆。
愿未来的某一天,我们都能在银河尽头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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